返回
第544章
首页
更新于 2024-11-14 19:12
      A+ A-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
    从石像到手后, 姜遗光就多了种种隐约的玄妙的感觉。
    他分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是他在水下太久冻出的幻觉么?可他就是隐约觉得,水流变得汹涌起来。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拿走了石像带来的变化?
    他回头看一眼陈鹿久,后者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慌。她也在拼命向上游, 见自己回头还有些吃惊, 歪歪头, 指指自己的嘴,又一指脑袋,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遗光摇摇头, 仰头望向近在咫尺的走廊尽头打开的大门,猛然向上一跃,冲出那扇门。
    如果猜测没错,他必须赶快离开,浮到岸上。
    穿过门, 像是忽然从黑夜来到白天。
    如果一直停在光亮处,习惯之后也不会觉得有多么亮。可要是从暗处再出来,再微弱的光都能刺得眼睛发酸。
    错后半步跟在姜遗光身后出来的陈鹿久便是如此想。眼睛一酸,连眨好几下才看清四周,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就赶忙最后吸一口气, 再憋住不断往甲板上层房间游去。
    她憋的胸膛都快爆开了,耳朵进了水也隐隐作痛, 再不喘两口气她真怕自己即便不淹死也会被水挤死。
    恍恍惚惚中,陈鹿久脑子里飘过一个画面——水凝露成一只手,捏住她, 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任由那只手越捏越紧。最后……“啪”一下爆开成一团血花。
    水下又冰冷又黑暗,鲛人是怎么在水下生活的?这些鱼怎么就能这么自在地来去?
    鱼能在水中自如游走, 却不能上岸。人在岸上生活,却不能在水下活长久。结合二者长处的鲛人呢?岂不是水下陆上都能行动自如?
    陈鹿久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她现在应该想着怎么逃出去才是,却不合时宜地一边摆动手脚,一边无法控制地冒出奇怪念头。
    如果她意识还清醒,就会发现姜遗光也和她一样浮在了附近。
    两人漂浮在沉船的甲板边缘,渐渐激荡的水流冲刷过他们的头发与衣袖。
    越来越密集的鱼群从四周游来,若有人从上方看,会发现鱼群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将沉船裹于漩涡中,如夜间星辰汇聚成的漩涡。
    两个小小的人在广袤的黄河底,在庞大的鱼群和沉船前更加渺小,微小如尘。
    河面之上,还在奋力划船的两人又急又累,急得都快哭了。身后的行尸仍旧紧追不舍。回头时虽然看不清行尸的样貌,可那身红衣服,叫她们看着就心头发紧。
    苏芩眼里的血在眼角结了痂,不再流了。她也顾不上疼痛,不断张扬四周,试图能找到一条生路。
    但叫她失望的是,这片白雾看不到一点生机。
    ……水上的波浪,好像更剧烈了?
    起码她能明显察觉到身下小船起伏更激烈,时不时一个浪打过来,叫她们差点连人带船翻过去。
    “……变天了。”裘月痕心急如焚,低骂一句,“这狗屁天灾不会在这时来了吧?他们到底在底下干什么?”
    苏芩也急得嘴里硬生生长了个泡:“谁知道呢,实在不行,我们……我们也得下去一趟。”
    下去的那几人,说难听点,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要是耽误了时间怎么办?再过两个时辰就到日落了,都不用想天黑后会有多少危险,只要想到夜里她们还在汹涌黄河江面划船,这件事就足够叫人胆战心惊。
    裘月痕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我们?可是……”
    苏芩厉声打断:“没有可是!你没有发现吗?我们一直在这里打转。”
    她们的船一直在一个圈子里转,怎么也出不去这片迷雾。看来,死劫幕后的怨念不可能放她们离开了。
    与其让这具行尸把她们拖下去,不如她们自己下去,说不得还能和这具行尸搏一搏,争取一线生机。
    裘月痕拗不过她,心里暗暗叫苦。
    她不敢下水。
    其实,她小时候并不怕水。相反,她从小水性不俗。
    她外祖家就住在一条江边,母亲常带她去外祖家去避暑。还不到男女大防年纪时,裘月痕就常和几位堂兄弟姐妹偷偷去玩。怕长辈责备不敢去大江边,就去小些的支流,下水游泳,捉鱼摸虾子。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胆大,抓了只巴掌大浑身鼓囊囊肿着泡的蟾蜍偷偷塞进荷包里,她的几位姐妹以为她捉了什么好东西,偷偷打开看结果吓了一大跳,恶心得好几天胃口不开。
    至于她为什么会怕水……
    还要说到长大后,她约莫十四岁那年,她随回京述职的父亲乘船过江北上的事儿。
    她早已经习惯了坐船,白日望着广阔江面只觉心情舒畅,日落前船只自会靠港上岸休息。所以长这么大,她从没亲眼见过江海深处的黑夜。
    这一次,她的父亲急着回京,所以他们的船不再在岸上过夜,而是冒险夜间行船。
    裘月痕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黑暗。
    天地黑暗,她点着灯,走在摇晃的甲板上,想出来看看星星。在她想象中,夜游行船观星是一件美事,可刚走出房间,她就被吓坏了。
    天和水都是完全黑的,远处白天看上去天和河水分明的界限在夜里只变成一片漆黑。那是完完全全的黑暗,手里提着的灯照不亮一丁点,只能看到有个发着光的灯笼,仅此而已。
    她没想过白天看上去那么美丽壮阔的河水,到了夜里就像一只巨大的猛兽把她吞进了嘴里。光亮和说话声都没有了,只有黑暗和无尽的浪涛声,连她自己都好像不存在了。
    她仅仅走了几步,就吓得提紧灯笼冲回房间,灯火彻夜未熄,一晚没有睡着。
    从那以后,她再不敢下水。
    一看见宽阔些的河,她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可怕的江水,无边无际的黑暗。有时甚至会吓得瘫软在地。
    她母亲说过,这是心病。
    直到她成了入镜人,见多了可怕的人和鬼,这心病才好了些,可也没根治。到现在她还是不敢下水,总觉得……一下去就会被水给吞掉。
    可是……可是现在……
    裘月痕划着船,手都在抖。
    她知道这是心病,她的害怕其实很没有道理。
    只是水而已。
    可她就是害怕……
    苏芩模糊的视线不时扫她几眼,知她害怕,也没有强求。
    “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我宁愿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它一直追着我们。”
    裘月痕吃了一惊:“你……可是你眼睛还没好。”
    苏芩用那双结着血痂、看上去好像流了血泪的眼睛一瞪她:“我不下去,难道靠你吗?”
    裘月痕无言以对。
    说着苏芩开始往身上捆绳子,一头扎在自己腰上,一头系在船尾,用力拉拉试了试,确定不会掉后,叮嘱道:“我下去后,你照样划船,别耽误。要是我出了事,你就割断这根绳。”
    苏芩打的算盘就是自己下去后尽量发现跟着的红衣行尸的秘密,只要能叫它不再跟上来,或者争取一点时间让裘月痕在船上发现迷雾中的生机,她们二人就有办法得救。
    她自己下水也是无奈之举。裘月痕不会水,下来也是无用。更何况,自己眼睛还伤了,没法辨别方位,刚才划船也靠对方探路,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就看不清。
    裘月痕对天发誓她一定照做,苏芩一刻也不耽误地跳下去,勇敢地游向了一直跟在船后的红衣行尸。
    怪哉……
    她主动靠近,这红衣身影反而远了。看着近在咫尺,可怎么都够不着,
    伸手一捞,红衣行尸竟如雾水般消失了。
    苏芩心里打鼓,却不敢后退,鼓足勇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捂住眼睛从黄河水中睁开条缝。
    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连接着行尸和船,或者行尸躲到了别的地方,就等她们自以为安全之后再突然冒出来,这种事可不少见。
    船上的裘月痕还在猛划,左右船桨没有片刻停歇。苏芩身上绑着的绳子不算太长,她游得也不快,很快就变成被绳子拖着往前,差点呛几口水,不得不赶紧浮上去。
    可能裘月痕太害怕了吧?船桨划水格外迅猛,她被绳子带得东倒西歪,上面不断拍水的船桨又叫她不敢冒头,生怕被正好砸着脑袋。
    挣扎半天,也只是抓紧机会浮上来换一口气,她眼睛都睁不开就急忙大喊:“慢……停下……”
    船只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快。
    苏芩也是一时着急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她早就急得失了分寸,如今被船桨打了好几下,更加恼怒。
    莫非,她想叫我送死才不让我上去?我担忧她不会水性才主动下来,在水下拼死拼活,她竟想叫我送死?
    想到这儿就叫苏芩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不慎,被狠狠砸了几下脑袋,热流从额头流下,晕开在水中。
    裘、月、痕!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苏芩怒极,挣扎着游远,却又被飞速往前的沉船大力一拽,差点磕上去。她飞快摸到身上的绳索,两寸长的软刀割开,这把软刀还是以前一位故去的入镜人送她的,戴在手腕上当个镯子,必要时扣开机关,圆形镯子瞬间变直并弹出刀刃,锋锐无匹。
    跌跌撞撞中,苏芩割开绳子,猛地向后游,她想回去找到被她们遗下的船。
    裘月痕还不打算放过她,竟还划着船追来。苏芩听见船只靠近的声音,又气又急忙向前游,并回过头破口大骂:“我哪里对不住你,你要……”
    船只已来到她身后。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